我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梦里面只有我一个人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那个跌跌撞撞地走着。
绝望和孤独席卷着我，就在我觉得自己会就此死去的时候，悠悠的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循着那个熟悉的声音，我往前跑去，终于把漫天的黑暗撕开了一个口子，撞入一片白光中。
睁开眼睛的时候，鼻子里充满了消毒水的味道。
“你醒了？”顾仟白喜出望外地站了起来。
“我怎么”头很痛，我伸手去摸，却只摸到一圈白纱布。
意识拉回来，我才意识到自己正睡在病床上。
我用手肘抵着身下地床垫，想借力坐起来。
一双手伸过来，抬起头，顾仟白正对着我笑。
心下一松，没有再逞强，我把重量放到他的手上，坐了起来，枕头被他调整好放在背后，好让我不至于咯着背。
等他重新坐好了，我便冲他笑。
有些默契和信任，只有我们这样相识多年的才会有。
脑子里还有些乱，我往周围的环境打量，慢慢地整理着思绪。
等一边的顾仟白已经倒了杯水递到我的手里，我才隐约整理出了进这间病房前发生的事情。
“你怎么这么出息，给一个女人打成这副德行。”耳边是顾仟白无奈的数落声，我却只默默低头喝着水。
其实我并没有很渴，只是脑子里很乱，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喝水的时候也小口小口地抿，然后慢慢地咽下去。
等杯子里的水已经下去了一半，顾仟白也已经说得差不多了。
他抱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给自己倒的水喝着，和我不同，他是真的口渴了，说话说着。
看他咕隆咕隆往下灌水的样子，我忍不住笑，却觉得特别温暖。
是朋友才会这样关心我，才会守着我醒过来。
突然想到了什么，我有些怅然：“你最近怎么样了？”
说完这话，我耳根有些发热，不由的地下了头，手指揪着身上盖着的白色被子。
滕景州出事情之后，我一直守在医院，其他所有的人和事都被我隔绝在外，包括顾仟白在内。
想想这段日子，我一个电话都没有给他打，甚至连想都没有想起过他，而我现在躺在医院里，他却守着我，我觉得自己简直是世界上最自私的混蛋。
头顶传来顾仟白爽朗的笑，我抬起头就看见他咧着嘴，两排白牙亮得晃眼睛。
“你”
他已经挥了挥手打断了我：“你现在是个病人，脑袋都破了，怎么还有心思胡思乱想，心思那么重，小心变成白痴！”
说着话他便比了个鬼脸。
我被他龇牙咧嘴的模样逗得忍不住笑，心里却知道他这是存心想让我轻松一些。
忍不住叹了口气：“是我的错，我不该只顾自己的事情。”
无论如何，做错了就是做错了，不能因为他表现得不介意我就真的放过我自己，更何况，这是我最好的朋友，对我付出了那么多的关怀。
“你这个傻子。”对面，顾仟白悠悠也跟着叹了口气，便开始把这段时间他身上发生的事情娓娓向我道来。
我这才知道，他被家族赶出去之后，是顾家老爷子出面保的他。
有这个大家长在，他名义上就还是顾家人。
顾仟白虽然做了顾家少爷这么多年，也风光了这么多年，但是他的风光靠的主要还是身后的顾家。
这些年，他身为顾家少爷，占了多少便宜，挨了多少敢怒不敢言的嫉恨。
不用说出来，我们都心知肚明，如果没有了这个顾姓，他就什么都不是了，那些想要趁机落井下踩他的人都排着队等着。
顾仟白如果真的成了什么都不是的普通老百姓，那他真的就是任人踩还没处喊了。
“多亏了顾老爷子啊。”我感慨着，由衷地庆幸在顾仟白这么困难的时候有顾老爷子帮忙。
与我的松了一口气截然不同，顾仟白却收起了刚才为了让我开心故意做出的嘻嘻哈哈的样子，难得严肃了起来。
我感到奇怪，便去看他：“你怎么了，有别的心事。”
他摇了摇头，站了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默着。
他的反应我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便安静地等着，这么些年的情谊了，我也了解他的脾气。
很多事情，就算我想要为他分担，也还是得等他自己主动说，逼着他反而会让他难堪。
好一会儿，他才转过身来。
“通过这回的事情，我也算是有了一些收获。”
收获？我奇怪地拧起了眉头。
这样惊险的遭遇，他还在这里说什么收获的吗？
“因为顾家而荣耀的顾仟白，我算是做够了。”
他的眼神陡然坚毅了起来，透过他的眼，我熟识的那个顾仟白好像一夜之间成熟了起来。
“岑莞。”他突然叫我的名字。
我仍旧有些呆呆的，无意识地就应了一声。
兴许是我的反应太搞笑了，他便笑了起来。
看着他笑，我竟然也跟着傻笑了起来。
两个人，一坐一站，就这么互相看着，跟两个大傻子一样乐，这个画面，如果给人看见了，估计直接叫转到这个医院的精神科去了。
之后我们又聊了一些，天色也晚了，他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便先离开了。
我也没有留他，他现在这个处境还是有些尴尬，就算他不明说，我也能想到他手头一定积攒了很多事情要处理。
抽空来医院看我，还陪我聊了这么许多已经是为难他了，再耽误他的正事，我绝对做不出来。
等顾仟白出去了，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盯着对面的白墙，我有些恍惚。
顾仟白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
出了一些事情就被生养自己的家族抛弃，换谁都受不了，更何况是顾仟白，这样的大起大落，他总算也是看清楚了一些事情。
不想做因为顾家而荣耀的顾仟白吗？
不知不觉间，我笑了起来。
这个臭小子，跟他朋友这么多年，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有魅力的。
遥遥看着窗外的风景，我眯起了眼睛。
不知不觉间，身边的人慢慢都找到了自己的方向。
那么，我的方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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