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衍墨书轩 > 桃李春风皆是笑话 > 第一百六十二章 拦路
 
三日之后,雨夜朦胧,一叶孤舟,一行四人,在江面上缓缓而行。

魏戍撑伞坐在船头,一头长发自然垂落,目视前方,忽然蹙了蹙眉,神色略显凝重。大雾之中,似有一袭蓑衣,脚踩芦苇,逆流而行。

坐在渡船中央的张麟轩与潇然,他们二人很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幕,后者率先开口,与少年打趣道:“前有不速之客一苇拦江,后有龙蛇之属不知善恶,如今处境,试问公子该如何是好?”

张麟轩白了他一眼,然后抬起手,指了指前面,嘴角勾起一抹笑,轻声说道:“堂堂男子汉大丈夫,难不成要一直躲在女人后面?风雨既来,何不昂首以待?”

潇然轻笑道:“冷冰冰的硬饭,嚼起来很费力的,谁不想吃一口热腾腾的软饭?再者说,如若真能吃到,岂不也是我的本事?”

张麟轩扯了扯嘴角,没好气道:“麻烦你要点脸。”

潇然一本正经地说道:“脸皮一物,年少之时,最是要不得。”

张麟轩点点头,故意慢悠悠地说道:“对于我这个年纪来说,确实如此。不过若是换作您这位老人家,咱们还是算了吧。”

潇然不禁眼神哀怨地看着张麟轩,“公子此言差矣,哪就老人家了,实不相瞒,在下还是小子呢。”

张麟轩扯了扯嘴角,呵呵。

潇然神色诚挚,不似作伪,眯眼而笑,故意说道:“像在下与公子这般元阳未泄之人,若是去往那座龙虎山,作为守山人的萧老前辈一定会非常高兴。假如手中在拎着一两壶桃夭醉,甚至都有可能被他按着喂饭,一身正宗雷法,包学包会。”

张麟轩默不作声,眺望远处江面。

潇然忍住笑意,继续问道:“龙虎山之雷法,天下正宗所在,萧老前辈虽是外姓,却是上一代天师的关门弟子,一身道法也仅是弱于当代那位张天师一线而已。若能得到他的青睐,不说前方大道如何光明,只说雷法一道,必然可以学得其中最为玄妙之所在,难道公子就一点也都不动心?更何况,只是见一面这么简单,又不会耽搁什么,当真不去试一试?”

张麟轩轻咳几声,面无表情,义正言辞道:“正所谓贪多嚼不烂,如今还是一心一意修练剑道为好,以免得横生枝节,从而乱了自己的修行。”

潇然循循善诱道:“雷法之根基,首在行炁,所以御术之口诀,乃为修行者初涉此道时,最为关键之处。若是公子担心乱了修行,不如先与那位老前辈碰个面,争取把口诀搞到手,待日后剑道大成,再修雷法也不迟。如今身侧更有风家之人随行,干脆做笔价格公道的生意,让魏戍那小丫头片子将御风之术也传给公子。届时兼修风雷之法,一旦与人为敌,出剑之余,又有风雷之威相随,岂不壮哉?”

张麟轩此刻又羞又恼,皱眉瞪着潇然,问道:“是不是我师父他老人家多嘴跟你说了什么?!”

潇然突然闭嘴,笑而不语。至于到底怎么一回事,还劳烦公子你自己去想,但依着少年如今的见地,估计想不到那么久远。

至于那一夜良宵,为何好似搞得人尽皆知一般,潇然确实不知缘由,许是那些前辈高人们自有手段,或是与当日剑客入城一样,刚好御风路过。不过类似于潇然这种被关在那座“小酆都”之中的存在,之所以会略知一二,源自于一种几乎早已消失的大道压胜。

那一夜,许久未曾感受过的大道威压,突如其来,让众人始料未及,以至于一些修为不深,境界不稳的家伙,干脆跌落一层楼,大道根基受损极其严重。

数千年前,人间大地曾有四灵一说,分别是龙,龟,凤凰与麒麟。此四者夺天地之造化,大道之上,总能够“先人一步”。

龙,鳞虫之长,深谙变化之道,春分而登天,秋分而潜渊。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至于是非功过,皆已成为过往,无需再提,总而言之,如今世间蛟龙的下场,也算是自作自受,怨不得旁人分毫。

龟,四足可顶天立地,福寿绵长。当年十方阁出建,也是立过大功的,而人妖大战之中,选择两不相帮,既没有在人族危难之际,行落井下石之事,也未曾在得胜之际,做那锦上添花之举。如今地位,不升不降,乐得逍遥自在,鲜少理会人间琐事。

与前两者不同,凤凰一族与麒麟一族,皆已陨落,全族凋零,下场凄惨。

那一日,久违的大道威压正是来自于凤凰与麒麟。此二者阴阳交汇,还真是自修创世以来头一遭。虽说那份威压并不纯粹,但由其所带来的那份阴阳大道,还是让旁人感受极深。

一座镇北王府,究竟怎么个光景,外面的人或许无从得知,但被老王爷当年亲手送进来的一十八只酆都恶鬼,一定心知肚明。

昔日的麒麟之威,镇压万物,百鬼伏诛,世人不知,他们却极为清楚。

多年以来,无论出于何种目的,他们始终都在注视着镇北王府的一举一动,如今仔细想来,也无非是为了知道那只麒麟究竟被藏于何处。

麒麟本源与凤凰本源的交汇之际,便是寻得二者踪迹的最好时刻。

少年一夜风流,若非剑客“偶然”路过,或许北境三州某些“有头有脸”的家伙如今都已经知晓此事了。比如,南山城那位对某只猴子颇有不满的“狮子头”。

对于此事,镇北王心知肚明,但给潇然的感觉就是,那位两鬓斑白的老人并不在乎,只当做平常事对待。其实照理来说,最该反对少年与女子在一起的,恰恰就应该是那位北境藩王,然而他却给了世人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尽管大大方方地喜欢,明目张胆地偏爱。出了事,有他老子兜着。

某些心情,只能羡慕,学是学不来的。

离开竹楼之后,如张麟轩那时的开诚布公,潇然确实对他存了杀心,哪怕他是那名剑客的弟子。十方阁的大师兄永远都是剑禹,既然你张欣楠自称二者并无关联,那么你的弟子便算不得十方阁的传人。至于死后报仇与否,是你张欣楠该考虑的事,与我潇然无关。

麒麟本源未必全在张麟轩身上,但只要他身死,“小酆都”便绝无可能镇得住那些恶鬼,届时三州大乱,荒原趁势南下,而在那位大祭司的谋划下,直取大旭京都城,简直易如反掌。

然而有一双眼睛,在潇然离开竹楼之后,一直在背后盯着他,若他胆敢出手,死得就一定会是他。那双眼睛到底来自何方神圣,潇然至今不曾得到答案。不过在他对张麟轩彻底失去杀意后,那双眼睛便也就自行消失了。

望着眼前少年,潇然心中叹息一声,公子啊,容我说句实在话,你确实是个天大的麻烦。不过好在从不惹事,那些我看在眼中的修行机缘,你倒是一件不落,全部与之插肩而过。不争虽然无事,然而日后在大道之上,可就真成了孤家寡人。

见潇然不说话,张麟轩也就懒得再问,只是一脸严肃地说了句,“在我这边玩笑几句就好,切莫在求凰面前胡乱说话,否则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潇然点点头,笑道:“言语打趣,凡涉及女子,仅在与公子的闲聊中。其它时候,潇然还是挺正经的一人。”

张麟轩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赶紧滚。”

潇然不急不缓地站起身,轻声道:“滚了滚了,这次滚到女子身前,就权当是少吃一顿软饭好了。”

“魏姑娘,养伤要紧,切勿与人动手,这种脏活累活还是都交给在下来做吧。”潇然朝前方喊道。

魏戍收起油纸伞,退到船尾,静观其变。

潇然有些无奈道:“还真是个不知道心疼人的丫头,一句感谢的话都不说?真叫人心寒。”

一直不曾开口的某忽然沉声道:“莫要大意,还是小心为好,水上神通,终究还是对方更为擅长一些,你的金光神咒与雷法此时未必能排得上用场。一呼一吸,人之活路,一旦“溺水”,你我可就离真正的酆都山不远了。”

潇然挠挠头,咧嘴笑道:“知道了。给你提个建议,以后能不能少说这种话,万一应验了,你说我该怪谁?况且我本身距离酆都山就够近的了,能不能不要老是提醒我。”

某沉默半响,回了一句,“抱歉,以后尽量。”

潇然无可奈何,只得转过身去,面朝大雾,作揖而拜,朗声道:“这位神仙姐姐,小生这厢有礼了。”

雾气弥漫,无人作答。

潇然“自言自语”道:“小生元阳早失,不堪挞伐,还望姐姐怜惜。若要拦路劫财,自当双手奉上银子,但若是非要劫色,还请放过小生,至于小生身后的那位公子,皮囊亦是数一数二,承蒙不弃,倒是可以交由姐姐发落,不知姐姐意下如何?”

张麟轩咬牙骂道:“潇然,你大爷。”

“油嘴滑舌。”大雾之中传了一道冷冰冰的嗓音。

随之而来,还有一道从天而降的巨大水柱。

潇然不由得扯了扯嘴角,喃喃道:“还真是个虎娘们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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