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电话，宋自安一直到晚上也没打过去。
只是他这种郁郁寡欢的样子也一直持续到了晚上。
杨芸和他爸以为他是考得不好才这么一副失了魂的模样，都想方设法地安慰他。
宋自安晚饭没吃几口就上了楼，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眼睛放空地盯着天顶的天花板看。
脑海里却忍不住回想着今天下午看到的那一幕。
想到眼睛酸涩，心脏处传来阵阵痉挛的刺痛。
到夜幕暗下，窗外的路灯亮起。
贺繁给他打了个电话过来。
宋自安看清备注后，眸子越发黯淡了下去，但还是接过按了接听键。
“喂，安安吗？我有件事情……想来想去还是得跟你说一下。”贺繁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踌躇。
“嗯，你说吧。”宋自安平静地说。
“那个…我的一个初中同学嘛，在三中读书。他刚刚在我们小群里问我是不是和池远眠一个班，还把他的照片发群里了。我刚开始还以为是校霸他惹了什么事。结果他说是…是池远眠把他们班的班草给泡走了……”
“我一开始也是不信的，然后那哥们就把他们的合照还有那什么班草发的朋友圈截图发给我了，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但是想想……哎，你先看看我发给你的图吧，我转给你了。”
宋自安点开和贺繁的消息栏，看着他新发过来的一张图，却迟迟没有点开的勇气。
最终还是点开了。
林孝宇：谢谢远眠哥给我煮的面条，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比心/虽然因为某些原因我们分开了一年多，但好在地球是圆的，对的人无论走多远都会在一起哒！希望以后的每一个生日你都在我身边！/开心/
配图是一张双人合照，画面里穿浅黄色羽绒服的男孩搂着另一个他很熟悉的人，笑得一脸灿烂。
那条说说下面还贴了很多评论，都是祝99的。
宋自安脸色苍白地关掉了那张图。
贺繁的声音还在手机那边传来：
“我当时看到这张图也很震惊，我还特意让我那个初中同学去打听了是不是真的，他说好像这两人之前就谈过，高一他们学校有人骚扰林孝宇时他就说过自己男朋友在一中，后来还和那个人打了一架……不过后来两人因为一些事情分手了，也可能是冷战吧，反正就很久没联系，然后期末考试那段时间才和好的……”
宋自安怔怔地听着。
之前他问过池远眠是不是在谈恋爱？他那个时候说没有或许并没有骗他，因为那个时候他确实还没有和他的前男友和好。
可是，如果他真的心里装着另外一个人，又为什么还会接近他，帮助他，带他去玩，对他那么好呢？
甚至是风尘仆仆地赶到他家门口，送给他精心准备的生日礼物。
还有那天在奶茶店，他主动亲了自己。
这些令他一步步动心沦陷的情节，难道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吗？
“自安，你在听吗？”贺繁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担忧，“你没事吧？”
“我觉得这事还是有一点蹊跷的，要不你打个电话问问池远眠本人吧，看他怎么说。”
宋自安握紧了手机，尽量控制自己的声音接近平缓，“好，我知道了。”
要打吗？
他看着眼前的手机有些出神。
犹豫许久后，他终于拨通了那个电话。
“喂，怎么了？”那边传来的熟悉男声语气轻柔，一下子安抚住了他的心。
“我，我就是想问一下……”
宋自安犹豫地开口，却被对面的一个男声打断了。
“远眠哥哥，来吃水果啦！”
他们还在一起吗？在家里？宋自安咬着唇，手几乎都在微微发抖。
“咦，你在跟谁打电话呀？”那声音在远处，似乎带着几分好奇问。
“没什么，一个朋友。”宋自安听到池远眠淡淡地说了一句。
之后话筒里传了几声“嘟嘟”的声音，然后归于平静。
池远眠挂断了他的电话。
似乎一切都有了解释，那个电话就是最好的答案。
宋自安只觉得呼吸一滞，脑子里似乎停止了思考，只能感受到胸腔里此起彼伏的疼痛。
终于耗尽了全身力气般瘫在了床上。
他把头埋在松软的枕头里，忍不住小声哭起来。
心里有满腔的委屈和难过，却不知道怎么发泄。甚至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吵到他爸妈。
一团柔软的小东西蹭了过来，爪子扒在他肩上，嘴里喵呜地小声叫着，似乎在安慰它的主人。
“绵绵冰……”宋自安声音里带着嘶哑，他把那团温热搂在怀里，手也不自觉地收紧了。
绵绵冰乖巧地缩在宋自安怀里，仿佛懂了此刻他的难过，没了往日里的皮躁。
窗外的月光落在书桌上，映着洁白又朦胧的光。似乎昭告着这段懵懂而又短暂的初恋，还没来得及开始便只能结束了。
宋自安是第二天早上醒来的。
昨晚哭着哭着，竟然抱着被子睡着了。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窗外有几只叽叽喳喳的鸟儿扑腾着翅膀飞过。
宋自安揉了揉疼痛的头，缓缓坐起身来。
他打开被子旁边的手机，屏幕上涌现出十几个未接电话，都是同一个人打来的。
看清备注名称的那一刻，眼眶又没出息的酸涩了。
池远眠，他还来找他干什么呢？
宋自安点进微信，最上方的果然还是池远眠的消息。
-刚刚手机没电了，不是故意要挂断你电话的。
-怎么不接电话，生气了吗？
-对不起。
最下方的那三个字。像刀子一样扎进他眼里，刺得他双眸生疼。
他深呼吸了好几下，平复了一会儿心情才回复过去：
-没关系
-我昨天睡得早，可能没听到。
他回复完就把手机丢在了一边，没想到手机却忽然间震动了起来。
宋自安定定地看着那个熟悉的电话联系人名字，犹豫了片刻，挂断了。
手机没有再响起来。
地板上传来细碎的声音，一只白色小猫跳上床，亲昵地蹭了过来。
宋自安嘴角弯出几分勉强的笑，伸出手来在它头上薅了一把。
心里蔓延出的却是难过。
绵绵冰……还是送回去吧。
他起床简单洗漱了一下，又给绵绵冰盛了一点猫粮。
爸妈都上班去了，弄好了早餐摆在桌上，宋自安径自拿着桌子上的面包咬了几口，手机又震动了起来。
屏幕上亮起，是池远眠发过来的消息。
-在家吗？
-我过来了，在你家楼下。
宋自安连忙起身跑到窗户那里去看，果然在不远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真的来了……
只不过和上次他生日时的欣喜和激动不同，现在宋自安的心情却是沉闷的。
还带着几分慌张。
他并不想让池远眠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甚至连声音都是不正常的沙哑。
但终究还是要面对的。
他踌躇了许久，终于回了他一句：好，你等我一下。
池远眠在宋自安家门口等了十几分钟才等到他想见的人。
对面走来的人穿着白色的薄夹袄，柔顺的墨发搭在额前，脸色却不怎么好看，眼圈还是红红的，似乎刚哭过。
池远眠的视线盯着那双仿佛受了极大委屈的红眼眶看了许久，眉轻微地蹙起。
这是被谁欺负成这样子了？
心里头的怒意和焦躁聚成一团，出口的话却小心又心疼：
“怎么了？眼睛都哭红了？”
他抬起手想揉揉他的头发，却被宋自安不着痕迹地往后一躲，手里落了个空，只能尴尬地横在半空。
宋自安低着头，从怀里递过去一个留着气孔的透明小包。
“对不起，我不能养它了。”他哑声说。
池远眠垂眸看了看，包里是上次宋自安过生日时自己送给他的小猫，看起来比之前大了一点了，皮毛也养得特别亮丽。
小猫有灵性，似乎也懂了自己将要被送走。正窝在包里，眼巴巴地望着宋自安。
池远眠却没有接，沉声问：“为什么？”
“我妈妈不准我再养它了，快高考了，不能分心做别的事。而且我感觉我也确实没有很多时间去照料它。”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和轻颤，尤其是现在这个模样，看起来分外惹人心疼。
“是因为这个才哭吗？”池远眠问。
宋自安沉默了片刻，点头嗯了一声。
“好，我帮你养它。”池远眠从他手里接过小猫，轻声道，“我会好好照顾它的，等高考结束后，就把它还给你。”
宋自安抬头望了他一眼，正直直撞入他那双深邃动人的眸子里。
这些深情又真诚的话，每次都能轻易地撩动他，所以自己才会一步步沦陷的吧。
他会不会对所有人都是这样的，只有自己傻乎乎地误会这是喜欢……
宋自安咬了咬唇，强压下胸腔处的那股酸意。
他勉强笑了笑道：“谢谢，不用了。”
又把另一只手提的盒子递了过去，说：“这是绵绵冰的疫苗接种单和一些零食玩具，你一起带走吧。”
宋自安红着眼眶，一直盯着绵绵冰看，手里递过去东西的动作还有些轻颤。
“宋自安，你…”
池远眠还想说什么，却被打断了。
“对不起，我家里还有事，我先走了。”他狠下心撇开头来。
面前的人说完这句话就快速转身走了，只留下一个仓皇孤寂的背影。
池远眠挺直着背，默默地看那个背影头也不回地大步往前走，直至进了门，再也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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