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娘, 你有没有闻到，外面是什么好香啊。”小丫头朝着外面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鼻间都是馋人的香味。
坐在小丫头身边的是个三十出头的妇人, 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模样生的秀美标致, 偏偏眉心紧锁, 印出一道深深的刻痕来，似乎带着常年的愁苦，秀美的脸庞也平白添了一分苦闷之色。
一丝冷风从半开的窗户缝里漏进来，妇人两道细细的柳眉皱的越发紧了, 没理会女儿的问题，只伸出保养细嫩的手指戳了戳她圆圆的后脑勺, “还不把窗户关上，上次就是吹了风着凉, 还不长记性, 又想喝药了？”
“哦”, 小丫头蔫头耷脑地应了一声, 还是乖乖地关上了车窗。只是那一丝若有似无的食物香味似乎还在鼻间萦绕着。
马车又往前头继续行了一段距离，那香味似乎也渐渐离得远了些。
“二姐, 外头天色黑了, 今天就先不走了，让大家伙找个地方歇一晚。”马车外头传来少年人清亮的声音。
坐在马车内的林夫人抚了抚有些烦闷的心口，声音怏怏地应了一声。
身边伺候的侍女从外面拿了点吃的进来，抿了抿唇，有些为难地劝道。
“夫人, 您从昨天起就没吃过东西了, 还是先吃些干粮垫垫肚子吧, 不然用些点心也成。这一直不吃身体哪里受得住，况且还有好几日才能够到下一个镇上……”
林夫人闭着眼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我不饿，你去照顾着燕儿用饭就行。”
她歪靠在软枕上，葱白的手指扶着心口处，神色间依旧是那副恹恹的提不起什么精神的模样。
见她闭着眼假寐，这会儿大概是累着想要休息了不愿意让人打扰，侍女冲着旁边的小主子招招手，给她找了件防风的小斗篷披上系好，安安静静地抱着小主子下了马车。
“二姐还是什么都不肯吃？”少年人走上前来，低声询问着从马车上下来的侍女。
侍女叹了一口气，忧愁地点了点头。
披着斗篷的小丫头摸着咕咕叫的肚子，接过旁边侍女递来的干粮，垫着脚在旁边插话道。
“小舅舅，娘一直不吃东西，会不会生病啊？”
小丫头啃了一小口饼子，慢吞吞地嚼着，一边咂摸一边道，“不过这个饼子，确实没有家里的饭菜好吃。”
但是肚子饿了也不能不吃东西啊。
小丫头跟个小大人似的念了一句，“哎，娘亲都这么大的人了，居然比我还挑食，真是太不乖了。”
旁边的侍女和少年都是被这童颜童语愣了一下，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林燕儿小孩子家家不知道情况，她们却清楚，林夫人这不是单纯的挑食，纯粹是心里头不舒坦，憋着一股子气，所以这才食欲不振。
京中前些时候传信过来，林老爷刚抬了一位妾室进门。收到消息之后，林夫人这心里就堵了一口气。
因着这件事，刚过完了除夕没几日，苏家老爷子老太太虽心中不痛快，还是只得催着女儿带着外孙女早些回家去。这出门几个月了，再不回去，只怕是与女婿越发离了心。
小姑娘林燕儿嚼着干巴巴的食物，接了侍女倒来的一小杯水喝下，勉强将口中嚼着的饼子咽了下去。为了路上保存的时间长些，这饼子都做得有些干。
吃这个倒也能吃饱，不过这会儿肚子是不叫了，这嘴巴却是还馋着，小丫头又怀念起刚才闻到的那阵香味，仰着脑袋，扯了扯旁边少年人的衣角。
“对了小舅舅，你刚刚有没有闻到外面的香味啊？娘不爱吃这干粮，这香喷喷的饭菜肯定能吃下。要不咱们去找人买一份回来？”
少年人摸摸她的小脑袋，这小丫头倒是有孝心。不过他二姐这是心里不舒坦，这会儿就是再香的饭菜，那估计也是吃不下的。
方才那香味他倒是也闻到了，不过现在隔得远了些，味道倒是淡了，这段路上并无人烟，也无什么村民居住，应当是没有什么饭菜的香味才对。
少年人心中琢磨着，可能是有行旅的客商在途中烤了什么野味之类的，野味大多都是荤腥，二姐今日在车上还因为不舒服险些吐了，吃不得这些油腻的东西。
这路上颠簸本就辛苦，二姐如今又这般食欲不振，看来明日还是天一亮就早些出发，尽快赶到下一个城镇，让二姐也能好好歇息两日养养身体，免得还没到京城人倒是先病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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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衣从马车里取了个小凳子过来，温棠坐在旁边，看着那个叫做薛蕙的娘子一手端过盘子，取了一双长筷，动作娴熟地将处理过后片好的新鲜鱼肉、野兔肉以及洗净的菜蔬一一拨入正冒着香气的沸腾汤水中。
食材在鲜香的沸汤之中翻滚着，原先的热汤鲜香便又添了些新的食材自带的香味，不过片刻的功夫，新鲜的野菜在沸汤中烫了片刻就变得鲜嫩，浸润了丰富汤汁。
薛蕙用长筷夹起烫熟了的几片菜蔬，捞进小碗之中，又用漏勺捞了几片已经煮熟的鱼片，递给在旁边瞧新鲜的温棠。
“姑娘且先尝尝看，看合不合口味？若是觉得味道淡了，可以沾点这个酱料吃。”薛蕙说着，从旁边取了个小碟子，在一个装着酱料的罐子里舀了一勺出来，盛进小碟子之中。
温棠的确还是头一次尝试这种吃法，刚出锅的鱼肉和蔬菜都还有些烫，温棠一手托着碗，夹起一片雪白的鱼肉放在唇边吹了吹，轻轻地咬了一小口，片好的鱼肉口感爽滑，虽然并未提前腌制，却因刚在汤汁中煮过，浸润了汤汁中的鲜香菌菇和酱料的味道，别有一番鲜美滋味。
温棠从前在病中吃不得口味太重的东西，这样的咸淡程度对她来说倒是刚刚好，竟是比之前留宿的那几家客栈中的伙食还要可口多了。
“方才闻着就觉着香的很，这味道果然十分好，两位娘子果然好手艺。”温棠笑着赞许了一句。心道怪不得当日秦娘子追着要将这两人送过来，原来是藏了这么一手。
温棠方才瞧见了，她们这下厨的法子也并不麻烦，只需要备好一锅开水，将调好的酱料倒进去，将汤料煮开之后，食材放进热汤之中烫熟就能够吃了，还有滋有味的，味道不必客栈里头那些个饭菜要查。煮开水的时候还能将饼子蒸热了作为主食，倒也便利得很。
便是一时在附近寻不到食材也没关系，只需要取些提前存好的腊肉、火腿、红薯白菜之类，也能够在路上美美地吃上一顿。这冬日里天冷得很，吃上一锅热的既能暖暖身子，又能满足口腹之欲，叫人在路上也不至于那么难捱。
因为路上的人太多，温棠她们这边分了两拨，随行的女眷不多，温棠和几个姑娘家坐在薛蕙这边围了一锅，赵兰儿则是在旁边招呼着那一群侍卫们围在另一个大些的锅子旁边，帮着烫菜。
吃饭的动静里，时不时传来几声抢食声，“老三，饿死鬼投胎啊你，昨儿个怎么没见你吃这么急。”
“你这不废话，那客栈的伙食哪有这个香。”
“等等，野兔肉我还一块都没吃上，给我匀两块。”
“想得美，给你一块就不错了，还想要两块……”
“兰儿姑娘，那沾的辣酱还有没有……能不能再给我来点？”
“诶，有的有的。”赵兰儿将手中的酱料瓶子递过去，她一开始还忙着在旁边下菜，不过这么多人在旁边饥肠辘辘地等着，她下菜的速度根本赶不上他们这一帮大老爷们解决菜的速度，就是有八只手那也不够用的。
不过看着她下了一会儿菜，旁边的侍卫们也大概都看明白了，蔬菜烫的时间短一些，放进去涮几下就可以捞出来，肉类的多煮一会儿，等到颜色变了就是熟了可以捞起来了，侍卫们也就不麻烦她了，一个个动手自食其力起来。
“薛娘子，你这方子是自己琢磨出来的吗？还真是挺方便的。”温棠跟几个姑娘家一同围坐在锅边，就着热好的饼子从锅里夹菜吃，一边好奇道。
薛蕙却是摇了摇头，笑道，“这法子也是从旁人哪里听来的，不过重新配了一番酱料。”
这个吃法，薛蕙还是先前听一些老人家说起过，大多是用白水或是提前熬好一锅骨头汤煮上一遍，将食材直接烫熟了吃，不过这么煮出来的味道比起那些个家常菜来还是太过乏味了些。
所以虽说听闻过这个方子，但这个吃法倒也不怎么受欢迎，毕竟白水煮菜实在没什么滋味，骨头汤又太过麻烦，还不如炒菜来得方便。
况且她们在路上，也不可能花费这么些时间去吊一锅骨头汤来做底料，白水那就更加没滋没味了，薛蕙也是闷头琢磨了好些时候，用了菌菇和各种调料熬制研究了一番，总算是调出来几种口味还算不错的酱料。
温棠正觉得有几分饱了，刚将碗筷搁下，忽而察觉到了一股落在这边的视线。
抬眼看去，却是个半人高披着件红色小斗篷的小丫头，隔着一段距离正望着她们这边，或者说，望着她们中间热气腾腾的“锅”？
“什么人？”旁边正围在一块儿吃饭的侍卫也察觉到了有人过来，有人立刻呵斥了一声，警惕地按住腰间的长刀。
一转眼，见到是个没什么威胁的小丫头，原来是多操心了。
“别把人小姑娘给吓着了。”
“这荒郊野外的，这是谁家的小孩，你家大人呢？”
这会儿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月亮都已经悬在半空了，这荒郊野外的，一个红衣小丫头突然冒出来，要不是他们这边人多，还真的有点慎得慌。
那披着红色斗篷的小丫头被吼得倒退了一步，不过还是没有离开，她的眼睛很亮，盯着那热腾腾的锅子，又有些不好意思，嘴巴忍不住闭了闭，咽了一口口水。
温棠瞧她这副模样，不由得一笑，原来是个被香味勾引过来的馋小孩。瞧这小丫头的一身打扮，不像是普通人家，况且方才用饭的时候，温棠听到附近有马车响动，估计也是和她一样正好路过此地的行人，今晚同样留宿在这野外了。
果然很快，就有匆匆地两道脚步声赶过来，走在前面的是个侍女，后头是个身量高瘦的年轻男子。
“燕儿，你怎么跑到这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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