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衍墨书轩 > 一品千面妃 > 197 三个月前
 
  大雪纷飞,寒风凌冽,十里长街一片纯白,天地一色。

  宽阔的长安大道上,依旧是昔日那般繁华祥和。大块大块的雪花飘飘扬扬,却一点儿也没有阻止千家万户置办年货,赶这年关前最后一趟大集的热情。熙熙攘攘,人头攒动,呼吸间都结着白雾的空气中却一片喜乐融融的暖意。

  花仞站在最高层的酒楼上,透过敞开的小窗,望着这繁华盛世的和乐一幕,不禁一声长叹。

  这,就是布衣平民独有的乐趣。

  “腊月二十六,还有三天,就是新的一年了……”仰头喝下杯中香浓的烈酒,似自言自语般,淡淡的语气中却带着任谁都听得出的愁绪。挑眉望一旁的千紫:“老头子还没消息?”

  “……没有。”千紫垂眼转着桌上的酒杯,淡声道。

  花仞拿起酒壶给自己的杯子满上,懒懒靠进椅子里,桃花眼轻轻眯起:“你说……老头子不会是……”

  “不会!”千紫截断他的后话,说的肯定:“师父的功夫,这天下没几个能是他对手!”

  “那他这是在搞什么名堂?玩失踪?多大的人了!”花仞蹙眉嘀咕,脸上满是疲累的烦躁,冷冷哼笑着,“这好啊,一个莫名其妙找不见影儿,一个要死不活当醉鬼,呵呵!你说,我们是不是该感激涕零啊?把这样一个事关千秋大业的摊子扔给咱俩,人家看都懒得看一眼,这该是对我们多大的信任啊!他是吃准了我们不跟他抢这块肉吃是不是?”

  说着,心中越发愤愤不平。

  千紫也像他一样,长长靠进椅子里,看着他这耍混的模样,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挤兑他,只是几不可察的一笑,笑得那么沉重,又那么无奈。

  他又何尝不知,花仞这口口声声的埋怨,不过是对他心底压抑着没处喷发的担忧的变相宣泄罢了。

  三月了,整整三个月了。

  这三个月,平民百姓家也许大多都在为这年前的最后一桶金奔忙着,又有谁可想到,在他们心中稳坐庙堂之高,吃着他们的供奉,只等着享乐的那些人,在这三个月里承受着怎样的压力与惊慌。

  三个月前的那个月圆之夜,硕王府后山的一声巨响惊醒了半个长安城。有人说,那晚无数道紫光在半空闪过,空气中花香弥漫,有人说,那晚天降神灵,一片皎洁的白光扫过半空,清亮的月影下,神灵白衣飘飘,消失在天际,还有人说,那晚,烟尘纷飞,血腥飘荡……

  千紫只记得,那晚,那么特殊的日子,他依然像往常一样,了无睡意。在天琴阁,从寂静的等待中惊醒,掠到后山,看着那漫天的烟尘,和那纷纷扰扰闪过的紫色身影,他只觉心中一惊。

  紫衣门……

  看着馥兰院黑沉沉一片的寝殿,他已在心底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走进去,是一片让他心慌的宁静。

  风轻硕沉沉躺在那张本该是那人躺着的床上,连他破门而入那么大的动静都没有一丝反应……

  后续的事情,烦乱,却让他记忆清晰。

  太子风轻扬带着大队人马匆匆而至,告诉他神风帝已醒,在醒来的片刻就下旨让他立马带兵赶往硕王府,明明白白的叮嘱他,无论如何,都要护得硕王妃周全。

  也许,就连风轻扬自己,至今都不曾想明白这里面的原因。

  那晚,月圆之时,神风皇宫,按照西国大长老的吩咐摆好了盛大的做法排场,只是,却在大长老刚要将那练好的血引喂到神风帝口中时,边上静候的众人眼睁睁看着他直直喷出一口鲜血,身子狠狠晃了几晃。稳住身子,大睁的眼里满是不可置信的震惊,连句解释都没来得及,闪身就掠向了宫外。众人一片慌乱,心中都闪过一个念头,神风,这是真要变天了!下一刻,却在那喧嚣之中清清楚楚听到了养心殿内龙床上威严洪亮的声音。

  神风帝醒了,就在大长老闪身而去后的片刻功夫。

  风轻扬满心惊喜冲进养心殿,看着一睁眼就神采奕奕的神风帝,还来不及说句嘘寒问暖的话,就接到一个紧迫的命令,立即赶往硕王府,保护硕王妃。

  他肯定,那是他活这么大以来,第一次,眼见自己的父皇惊慌失措到那种满心满眼都是情绪的地步。

  海兰清灵……

  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让那冷心寡情的二弟为她神魂颠倒生死不顾也就罢了,就连他父皇,竟也为他如此忧心……

  这,究竟是福?还是祸?

  终究,当风轻扬赶到的时候,还是晚了一步。

  风轻硕沉沉昏睡,海兰清灵,消失不见……

  偌大的后山竹林,一片大肆打斗过的纷杂凌乱。竹枝尽折,石台粉碎,却不见一丝一毫那个女人的影迹。

  只在那石台的碎屑中,找出两半碎裂的玉镯,纯紫的玉色,已被斑斑血迹掩盖……

  直到第二天天明,风轻硕才醒来。睁开眼的第一反应,就是从床上翻身弹起,看着面前站着的花仞千紫和风轻扬,脸色瞬间冷到了极点,开口就是一句:“她呢?本王的王妃呢?你们把她弄哪儿去了!”

  海兰清灵不见了,西国大长老,失踪了……

  千紫看着风轻硕那白净无任何印记的手腕,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紫色印记消失了,那晚的风轻硕,也不是像往常一样,在无尽的痛苦折磨中度过,而是沉沉睡过。

  只有风轻硕知道,那晚的他睡得多么安稳,安稳得一睁眼就忘了所有的梦,只是,胸口那空荡荡的撕裂着的疼,却一直,缠绵不绝……

  那晚,他锁住她的镯子,碎了。从此,她在他生命中,消失了……

  神风帝一道圣旨昭告天下,楚将军一门满门忠烈,遭奸人陷害含冤九泉,今特下此诏为其沉冤昭雪。收楚家遗孤为义女,赐封号镇国玉灵公主,追封楚老将军为一字并肩王,灵位入神风国‘神将’堂,追封楚少将军为忠义大将军,楚老妇人为一品诰命夫人……

  一袭天命,给那至死尽忠的亡灵戴上了一顶荣耀的桂冠,尽管,是迟来了十五年的死后风光,但沉冤了,昭雪了,对于那已逝的死人是一份安慰,对于还抱着信念与期盼的活人,也算是一抹欣慰。

  只是,对于他昏迷五日,西国大长老前来神风国亲自为他解蛊一事,神风帝却只字不提。就像从不曾发生过一样,无褒无贬,无喜无怒。

  千紫眯眼靠在椅子里,抬手轻捏着眉心:“宫中那边还有什么新的发现?”

  “没有。”花仞目色沉沉,“静贵妃还是那样,关禁闭一样呆在自己寝宫,那个叫福贵的还是没找到。”

  “皇上那边呢?可有什么反应?”

  “……没有,还是在派人暗中找那个女人,只不过……”手指轻轻扣着桌面,转头,皱眉望向千紫:“你觉得不觉,这皇上对那个女人委实有些太过上心了?那可是他儿媳妇!就算现在也算是他女儿了,可这也还是有些说不过去吧!毕竟不是他亲生的啊!”

  花仞终于想不通了!

  千紫捏着眉心的手未停,轻笑一声:“你才发现?”顿了顿,道:“还记得那天早晨皇上去府上看硕么?”

  他说的自是三个月前清灵失踪风轻硕从昏迷中醒来的那个早上,花仞当然知道,点头。

  “那你记不记得,他看到硕时的第一个动作是什么?”千紫斜睨着花仞,循循善诱。

  花仞眉心轻蹙,凤眸闪了闪,‘唰’的一抬眼:“你是说……对了!他见到硕就拉起了硕的胳膊,让跟着他来的御医给诊脉是么?”

  千紫淡淡点头:“对!当时我们都很担心硕的身体,包括皇上。所以,谁都没有仔细去注意皇上的神色,现在想想,你难道不觉得,皇上……他有些神态和动作,很不合理么?”

  “不合理?”当时没注意,又过了这么长时间,花仞一时也想不出具体哪里不合理。

  千紫轻点着头,慢悠悠道:“皇上让那御医给硕诊脉,他的视线也一直盯着硕的手腕,看似是很担心,看在那御医诊过脉向他报告情况时,他却并不是一心一意的听,而是边听边拉起了硕的另一只手,我清楚的记得,他当时撩起了硕的衣袖,尽管他一直拍着硕的胳膊,似是在为御医说的没事而欣慰,事实上,难道你不觉得,作为一个父亲,他这些动作,委实有些……做作了么?”

  不细想倒也罢,经千紫这一提,花仞一细想,立马就觉出了别扭。

  他们虽不是神风帝的儿子,可这些年明里暗里打过多少次交到,也见识过神风帝对风轻硕以往的态度,宠爱是宠爱,赏识归赏识,可说实话,还真没什么时候是像那次那样‘细心’的。

  “你是觉得他……”花仞不确定的问。

  千紫没有点头:“我也只是猜测。毕竟……这么多年,我们都一直自认为没有其他人知道,以皇上对硕的看中,他若真的早就知道,却能一直若无其事的装不知道到现在,你说,这又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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